▲中棉所的新品種新技術在棉花生產上應用推廣。
▲棉花業內人士對高品質棉花品種興趣濃厚。張聚明攝
9月下旬的一天,康鵬穿著一件白大褂,頭戴一頂白色衛生帽,站在一大片正待收獲的棉田前,作為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第七師128團副團長,他正在向參觀者介紹今年的棉花種植情況。離他不遠處擺放著幾張桌子和兩個衣架,上面擺放和掛著幾件江蘇企業用128團種植的中國農業科學院棉花研究所(以下簡稱中棉所)培育的中長絨棉花新品種——中641生產出來的高支棉紗、布匹和高檔棉襯衣。
參觀者大多是中棉所牽頭于2016年11月成立的國家棉花產業聯盟(以下簡稱聯盟,縮寫為CCIA)的成員單位代表,他們既有棉花科研、教學專家,也有棉花加工的企業家,還有紡紗制衣的企業家。
就在一個小時前,在國家棉花產業聯盟“CCIA棉花”產銷訂單簽約儀式上,第七師供銷合作總公司與德州恒豐集團等三家棉紡企業簽訂了“CCIA棉花”產銷訂單。第七師供銷合作總公司所屬錦棉公司生產的“錦”牌棉花享有“中華第一棉”的美譽,“錦”牌商標價值6.18億元。
然而,近年來隨著中國紡織企業的產業轉型升級,其生產的產品向高端市場轉移(80支以上的產品),但由于國內優質棉產量和價格均缺乏競爭力,中國紡織企業對澳大利亞和美國產優質棉花的興趣越來越濃厚。
在中棉所所長、聯盟理事長李付廣看來,“中國的棉花產業現在面臨巨大的挑戰和機遇,聯盟有望成為我國棉花產業機制體制創新和引領棉花供給側改革的先行者。”
挑戰:澳棉美棉的夾擊
河南永安紡織公司董事長、聯盟常務副理事長張全法對2010年棉花大牛市仍舊記憶猶新。他告訴《中國科學報》記者,由于實施優質優價機制,當年,新疆棉就是優質棉的代名詞。然而,隨著2011年國家棉花臨時收儲制度的實施,重量不重質的標準使得棉花混儲現象嚴重,最終導致加工和紡織企業使用的原棉質量下降,而面對優質進口棉,國內棉花價格依舊沒有競爭力。
由于意識到上述問題存在,2014年,國家有關部門總結經驗教訓,在新疆取消了棉花臨儲制度,并采取了目標價格改革。
“現在的棉花質量基本上恢復到臨儲之前的水平了。”張全法說,3年的目標價格改革確實有成效。
然而,三年間國際市場和國內紡織企業發展卻發生了變局,使得國產優質棉花已經失去了先機。一方面,國內紡織企業產量和銷量大增,消費者更多傾向于高支棉衣物,因此推動了優質棉需求量增加;另一方面,全球擴種,國際棉價下跌,使得國內外棉價倒掛現象嚴重,國內生產企業只能求助于進口棉來緩解對優質棉的饑渴。“想做高端成衣,沒有美棉、澳棉就做不成,鑒于此,這也是聯盟成立的初心。”
澳棉、美棉已經成為全球優質棉的代名詞。有分析報告指出,2018年,中國的進口需求會增加,屆時澳棉的生產前景會更加樂觀。由于澳棉質量優異、與其他品種有時間差、出口到亞洲的運費低,澳棉對其他品種的高溢價仍將繼續保持。
2015年,中國紡織品出口創匯3000億美元,占全世界41.8%,地位舉足輕重。近20年來中國原棉進口量、出口量、產量和消費量都是世界第一,原棉庫存也非常高,2016年達到了1200萬噸以上。
“中國企業不缺原棉,缺的是高品質原棉。”李付廣說。國產棉花大而不強,面對澳棉、美棉的夾擊,國產優質棉花能夠突出重圍嗎?聯盟怎么做才能有所作為?
突破:新技術超美趕澳
“在品種方面,我國棉花與澳棉、美棉相比并不差。”張全法告訴記者,我國有些棉花品種的質量指標甚至能超過澳棉。真正的差距在于棉花種植模式落后,加工手段粗劣,多頭管理缺乏貫通的評價標準。
記者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第七師棉田中看到,他們今年示范推廣2000多畝中長絨棉花新品種——中641,其各項指標均超過了澳棉。
“好品種已經培育出來了,但是沒有人種。”李付廣說,在新疆等地,聯盟對中長絨棉的示范推廣剛剛開始,要實現大面積種植還需時日。
2017年9月,在中棉所的組織下,國標委下達的第九批“國家優質中絨棉標準化示范區”項目啟動,此是國標委對中棉所和聯盟的信任和重托。該項目計劃三年內累計建設40萬~60萬畝中長絨棉生產基地,生產出5000余噸品質上“趕澳超美”、可直接供紡60~80高支紗的優質原棉,盡快構建標準化、綠色化、精準化、集約化的現代優質棉生產加工供給體系,高效推動我國棉花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中棉所副所長、聯盟副理事長兼秘書長張西嶺告訴《中國科學報》記者,該項目將融合各個棉產業主體,旨在消彌各環節各自為戰、相互脫節的產業現狀,打通棉花全產業鏈“任督二脈”。以中長絨棉為抓手,把相關技術形成若干個標準,建設精品示范區、樹立樣板工程。
目前,聯盟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第七師的示范已經取得了明顯成效,為今后大面積推廣中高端品質品種奠定了基礎。康鵬介紹,2017年,128團棉花品種品質的一致性取得了歷史性突破;棉花種植方面嚴格執行一膜三行雜交稀植栽培模式,100%實現了一膜三行三帶精量點播,此與中棉所張西嶺團隊提出的“寬早優”植棉新模式高度吻合一致;扎實開展殘膜污染治理行動,規范“四白”拾花用具,高標準做好棉花堆場、放模場地、打模場地準備及田園清潔工作,完善機采棉加工工藝、配套設備、操作標準,全面降低棉花產品中的“三絲”雜質含量。
七師黨委副書記、師長、聯盟常務副理事長趙志江介紹,整個七師共有11個農牧團場,總面積4588平方公里,年種植棉花150余萬畝。目前新品種覆蓋率100%,高效節水滴灌100%,水肥一體化應用100%,全程機械化率已達90%以上,棉花生產實現規模化、專業化,人均管理80到100畝,畝單產皮棉160到180公斤。棉花質量一級品率達到80%以上。
七師黨委常委、副師長、聯盟副理事長楊江勇進一步指出,七師已經從籽棉異性纖維控制,采收、拉運收購,存放,到皮棉加工質量、管理各環節入手,不斷完善條田信息、籽棉信息卡、加工信息卡等質量管控措施和質量可追溯體系;嚴格實施車車檢制度,嚴把機采棉入廠關,實現“一試六定”機采棉檢驗制度,按檢驗結果分級別分長度分垛堆放,將所有檢驗數據錄入籽棉信息卡;采用先進的加工設備工藝和管理措施,既有效清除籽棉中的異性纖維及雜質,又降低了棉纖維長度的損傷及短纖維含量。
2016年,七師棉花纖維長度、軋工質量、斷裂比強度、長度整齊度四項指標位居兵團首位,實現了棉花生產從規模數量型向質量數量效益型轉變。2017年七師棉花產量預計22萬到25萬噸,棉花質量完全可以達到聯盟提倡的“中高端品質”。
轉機:聯盟模式的曙光
隨著棉花臨儲制度的取消,棉花產業鏈條上的各個主體開始意識到,只有上中下游聯動,才能實現中國棉花產業的突圍。
“好棉花是生產出來的,不是檢測出來的。”這是李付廣在多個場合反復提到的一句話。其中深意在于,“一個‘科研、生產、紡織’的產業聯盟,把中國棉花產業的火車車廂連接起來,聯動、互動,一起往前開。”
過去,“科研與生產脫節,生產與需求脫節。”張西嶺說,“如果我們搞科研的不與紡織廠、紗廠合作,就沒有出路,所以我們要調整工作方向,棉花科研工作者不僅跑田間地頭,更要跑紡紗企業,成為生產和需求的紐帶和橋梁。”
澳棉只有500萬畝,但是在全世界棉花定價中的地位舉足輕重。而中國成片連塊的棉田是澳洲棉花面積的10倍多,比如新疆的一個巴州地區常年植棉面積達500余萬畝。“如果我們在其中有一部分優質棉,比如500萬到1000萬畝,就能夠在全世界棉花定價中把握主動權。”李付廣提出了這樣的目標,聯盟今后的主要工作將是打通產業鏈各環節,為各個地區選育、推介合適的品種,并通過技術規范,提高中國棉花的生產水平,提升中國棉花質量和價格的國際競爭力,最終實現中國棉花的做大做強。
張西嶺認為,歸結起來,中國一定要有一個優質棉花品牌,這也就是聯盟倡導“CCIA棉花”這個中國品牌的初衷。
聯盟正在制定中國可持續發展棉花標準及體系建設。張西嶺說,下一步將謀劃CCIA質檢平臺建設途徑,滿足紡紗企業對原棉檢測指標需求,引導棉花生產單位生產出“三絲”含量低、纖維品質優良一致性高的“CCIA棉花”;推進聯盟訂單落地,打造“CCIA棉花”生產基地、“CCIA棉花”加工基地、“CCIA棉花”紡紗基地等;開展“CCIA棉花”產銷對接機制研究,樹立“CCIA棉花”生產單位信心,引導“CCIA棉花”需求單位青睞“CCIA棉花”。
不過,要想將聯盟的模式推廣到全國棉花產區,張全法認為,尚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建議,國家必須給予有力的政策支持,包括重大項目支持,加強金融調控手段,引入競爭機制,樹立棉花全產業鏈各環節有關人員的品質意識等。